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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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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憐永恩天天念叨要打的那場雪仗,沒能實現。去陪姥爺早飯來著,吃到半截,不知怎麽,渾身都痛,胸口煩悶,把剛吃進去的東西全給倒出去,吐得一塌糊塗。感冒,來勢洶洶,完全不是曾經那種稍有不適服兩粒藥丸下肚就藥到病除的季永恩。

直至吃十來粒藥丸也沒能把季小姐的感冒給弄清爽,還愈演愈烈,象小孩兒樣邊吊著點滴邊燒的滿臉通紅之際,季家兩口子被蕭老爺子責罵,“活這年紀還能這麽二你倆也算奇跡,永恩也不算多勤快的孩子,這冷天拔地的她出去晨練你們也信?瞧瞧這燒的,哎喲……”

依雲女士蹙眉,“難道是談戀愛了嗎?”

姑娘大了談戀愛不要緊,要緊的是那個對象,季先生警醒,“跟誰?”

三位家長暫時沈默,俱在自己的認知裏搜索懷疑目標,人老成精,蕭老爺子先道,“那個姓謝叫啥子光的……”

合目養神的永恩睜眼,嗓音沙啞,無辜狀,“姥爺,沒影兒的事兒,可別瞎說啊。”

季家媽媽態度審慎,“永恩,你好像講過,那幾個孩子你都不喜歡。”

蕭老爺子,“小女孩兒都口是心非,你以前也說不喜歡遠山這根大香蕉,末了還不是嫁他?”

事實勝於雄辯,季家兩口子對視一眼,沒聲音默認了,齊齊望著女兒,眼神逼視,趕緊給娘老子速速招來。

永恩雖是病懨懨,仍咬緊牙關,“沒事兒,就心血來潮,晨運。再說,真談戀愛,總得到某一程度才能講吧。”

季家媽媽,“你想到哪個程度才來報備呢?”

“你們想我到哪個程度就報備呢?”

季家爸爸很嚴肅地,“等到牽手接吻的時候,都已成事實了,還報備什麽?在動機的萌芽狀態,就得告訴我們。”

動機的萌芽狀態?永恩瞠目,她從不知一向寬容開明的dad有這等魄力。遠山老爸嚴陣以待,“每天那麽早出門,都是一個人嗎?”

老丈人覺得女婿這會兒不那麽二了,讚賞態度,頻頻點頭。

永恩慌,真把每天騎謝家墻頭的故事招出來,怕是萬萬不可,只能負隅頑抗,“晨運也就一倆仨個人吧,大早上一群人活動的是邪教。”

“那到底是一個兩個還是三個啊?”

“還不就我們那一夥兒。”永恩賭咒發誓,“說謊的是小狗。”伴隨著撒謊撂屁胡話的是一串猛咳。

閨女病的可憐,家長們也就算了,沒再逼供,還得輪流調休,照顧永恩。

永恩平日總吵吵嚷嚷的幹活,突然間沒了動靜,首先唐意彼不適應,找永恩,一聽永恩那暗啞不清如鬼片特效般的說話聲音,關心,“哎呀呀,你說這罪遭的。”接下來就壞上了,“沒理由啊,看看方逸文他們囂張恁久都生龍活虎,你咋瞎鬧騰兩天就有報應了呢?”

永恩哭笑不是,又喘又咳,“丫命硬,咱真拼不過。收妖伏魔,還得指著唐姑娘你。”

阿彼笑,“還成,能逗,精神不錯,等會兒我來看你。”

話這麽說,季家門外按鈴來見的是那哥兒仨,進屋沖依雲女士齊齊欠身,遞上果籃,謙遜恭敬人模人樣寒暄,“aunt,聽說永恩病了,我們來瞧瞧。”

永恩剛吊了水回來,躺沙發貴妃位上抱著平板看片兒呢,渾身不適,也沒起身,就窩那兒鼻音濃重,調侃,“差不多就得哈,別裝大勁兒了。”招親媽白眼。

長輩面前,那三人繼續裝,溫良如玉,青年才俊啊,季家鐘點工可稀罕了,端茶遞水,偏執上了,“這男孩兒就得長得高,看著出息。”

永恩死性不改拆臺,“有啥好啊,平時看我們家屋挺大,他仨往這一杵,楞滿登登的沒地兒了。”

到底把暴君給惹火,覷著季家媽媽去廚房,一巴掌抽永恩後腦,手擡得重,落的輕,“叫你皮!”

阿琛幫腔,“病了就乖點兒吧。”

光少附和兄弟點點頭,沒話,不象來探病,仿佛就一來湊數的。

永恩強烈不滿,“誰要看你們三個啊,阿彼呢?”

“她打工那店太忙,老板不放她假,我們仨兒代表了。”文少喝著茶水,屋內四顧,“再晚我也沒空,我姐和姐夫回來過年,我得陪他們。”吸吸鼻子,“咦,啥味兒這麽香?”

琛少,“廚房煮什麽呢?”

光少永遠簡潔準確,“羊肝!”

永恩,“我沒聞著。”

三位少爺一致,“你那鼻子如今已堵的香臭不聞了,正常。”瞅依雲女士從廚房端水果出來,百變金剛似的,繼續裝,“永恩,好好休息,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玩兒。哦,謝謝aunt,不用忙,我們坐坐就走。”

季家媽媽笑,“不忙,你們來永恩也高興,多坐會兒陪陪她,我還得先回公司一趟。”說著話,人在玄關處穿衣,佯作無意,“對了,你們幾個常常一起做晨運嗎?”

阿光非常自然輕松的狀態,“我懶,早上起不來,都沒做過晨運。喏,阿文和阿琛常常。”他拍拍阿文上臂,“有效果,我們幾個裏面,他肌肉練的最漂亮了。”

依雲女士慢悠悠戴手套,“聽說游泳鍛煉肌肉的效果最好,阿文和阿琛你們早上起來去游泳?”

永恩瞪著方逸文緊張欲死,她後來跟爸媽扯,早上出去玩的可不是游泳,而是騎單車和滑板啊。沒人和永恩坐交換眼神,俱一派閑適,天公地道的神態。文少道,“游泳啊,看情況吧,一直不太喜歡室內游泳池,所以夏秋游泳多,冬天打球,或是玩滑板騎單車什麽的。”

琛少添磚加瓦,“是啊,前兩天早上還約永恩一起出去練的,她厲害,我們都玩兒不過她,滑板這運動還是身材小巧占優勢……”

全對上了,親媽沒找到破綻,隨便搭幾句話,總算出門去也。永恩暗松口氣,拍拍胸口,偏頭,迎上三對不無埋怨的眼神,阿琛幫永恩把滑下來的毯子往上拉拉好,小聲,“花樣還真多,虧著我們不笨,要不跟你得累折(音she二聲)腰。”

永恩笑瞇瞇,“不怕你們接不住,各位都高高手嘛。來,吃水果。”

誰知那三位根本就不是吃素的,“水果?不要,羊肝可以。”

永恩是服了,還真不客氣啊,只得叫鐘點工,把季家媽媽剛煮好的羊肝切好端上來。誰知少爺們的不客氣也有級數的,眼睜睜見琛少還有交代,“切薄,配豉油,再來個沙拉,紅酒醋拌,蘿蔔要心裏美和沙窩兩種,包心生菜,紫甘藍小番茄洋蔥多點兒……”

永恩揚著破落音抗議,“你們三個吃貨,當我家是酒店?”

才沒人理她,已經在研究喝哪種酒,紅的?白的?啤的?方逸文目力超人,瞪著吧臺那邊的酒櫃,“有一支上好純高粱。”

竟然就這麽造上了,花生米,香腸,羊肝,沙拉擺一茶幾,電視頻道調到球賽,永恩咬牙對慢條斯理品羊肝的三位,“還真賓至如歸哪,你們是來探病,還是打劫的?”

阿琛總扮演著三位中發言人的角色,“來報喜的。”

永恩沒甚力氣窩在毯子裏,眼神問,喜從何來?

“你的考試成績,不錯,高數過了。”

一提到考試,永恩感覺從雲端落回地面,註意力總算從渾渾噩噩的單戀裏掙紮回幾成,“難以置信,居然會過。”

方逸文半涼不涼,嚼著脆蘿蔔片,“你也算難得,雖然在國外長大,文科成績比我還好呢,方塊字兒寫的也不賴啊,卷面比我的看著漂亮多了。”

永恩還沒來得及高興,先生疑竇,“你見過卷紙?”

吃貨琛道,“不但見過,還改過,不改,你高數如何能過?”

晴天霹靂,永恩被這消息砸的好半天緩不過勁兒來,靜在那兒,嘴裏一個字兒都吐不出。

始終不及光,人氣定神閑,細細品羊肝,跟個美食家似的,“火候掌握老道,非常細膩,入口即化,香料使用很溫和,去了內臟的腥膻,又不會奪食材本真的味道……”

沒等光嘚嘚完,永恩一只生果丟他,怕驚擾鐘點工,不敢太大聲,“餵,你們做了什麽?別嚇我,我膽兒小。”

方逸文撇嘴,“你膽兒小?爬墻頭的勁兒哪兒去了?”

永恩氣急敗壞,“爬墻頭只是失禮,但不是作弊!你們到底做了什麽?”

還是阿琛體貼,肯好好說話,“我們去改了卷紙。那你知道阿彼啦,她一門心思死命K書,要拿獎學金。阿文怕阿彼的理科成績不過,拿不到獎學金,影響她這個假期的心情。我們都希望阿彼高高興興,春節時期非常配合地到阿文家,和家長們好好吃頓飯嘛。逸華姐和伯父春節都回來,阿文家裏再不是方伯母一手遮天,阿文想得到家裏多數人的支持,春節時候把他和阿彼的事情訂下來,出於這種目的,我們趁半夜回校,修飾過阿彼的試卷。因為阿光說你也因為期末考的不是太理想,哭喪著臉躲到音樂室,幹脆連你也順帶啰。”阿琛給永恩定心丸,“放心,沒人發現,有阿光這個超級技工在,不會有問題的。”

永恩翻眼睛,她不是相信他們沒問題,而是相信就算有問題也不會有人制他們。無奈,“這是作弊。你們這樣搞有沒有人發現?不會被監控記錄下來嗎?

這樣的答覆,“連監控一起改就好了啊。”

“保安怎麽可能會讓你們隨便改監控記錄?”

方逸文鼻子裏哼一聲,“保安怎麽可能不給我隨便改?”

永恩快崩潰了,“你們真的是黑社會啊。”

方逸文承認,“是,我姥爺以前販毒起家的。”

永恩撓頭,“餵,別開玩笑了,這可不是小事兒。”

對面三個嗤嗤笑,也不知是笑什麽,笑幾笑極有默契同時臉一板,異口同聲,“保密,不許講給唐意彼知道,不然殺了你。”

永恩直覺這不是在開玩笑,但一時也沒搞太清楚他們笑什麽,面孔天真,反問,“為什麽不能被阿彼知道?”

喬景琛叉快羊肝直接餵永恩,“阿彼不如你隨和,她要堅持的原則太多,被她知道,又有得鬧,為了我們這個小圈子的安定團結和穩定,拜托你守口如瓶。”

永恩機械性咽下那塊羊肝,食不知味,皺眉,“知道阿彼堅持的原則多,就尊重她的原則啰,幹嗎非得這麽整,阿彼寧願不要獎學金,也不會想要作弊的。”

方逸文喝著小酒,道,“老子只要我家阿彼高興,其餘不管。”

謝韶光則雲,“我忙活到半夜兩點,回頭還被你吵的睡不成覺,如此辛苦,可不能再生變化。”

永恩暗忖,原來,那個晚上他後半夜回家不是去灌黃湯,而是改阿彼和她的卷紙去了啊。不知怎麽,愛令智昏,季永恩就覺得,對,作弊是有犯罪感,但她真的很看重,阿光為她做的這件事,他肯關心她心情不好,並有意願,用他們那種蠻橫粗暴的方式,讓她開心,即使她只是他的順帶,這已足令永恩靈魂溫暖。

“季永恩,如果阿彼跟你說,她覺得她的成績好像不太對什麽之類的,你知道怎麽應付的啰?”方逸文威逼利誘,“會做一點,到時候我和阿彼結婚,你當伴娘,除名師設計的伴娘服再加一套頂級鉆飾。”

永恩是存了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心,可不知暴君到底怎麽想,他咽下口純高粱,忽又道,“喏,你會做一點,我們幾個……”他是指自己和阿光阿文三個,“我們幾個裏,除我死會的,他倆你隨便挑一個,就是你的人了。你要不會做,我指定把你送去給山西煤老板當三奶四奶。”他們仨裏隨便挑一個就是“我的人”了?永恩怦然心動,可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,僵住,指望暴君多說幾句,來點細則啥的,誰知人叉子一放,“我去洗個手。”永恩眼巴巴,接下來呢?

接下來,接下來證明方逸文就是個信口開河,除永恩,誰也沒把他話當真,琛少輪上接力繼續苦口婆心,“永恩,阿文人糙了點兒,說話不中聽,但你知道他為的是啥,就圖個能跟阿彼好好過個年,不吵架,不生氣,不掉眼淚,不鬧分手唄。喏,阿彼信任你,你從旁幫襯幫襯,讓阿彼穩穩當當拿著獎學金,去見阿文家的家長,最好能把事兒定下來,咱們心也都安了是不,你懂的。”

永恩失落,啊,原來隨便講講哦,瞥眼南極冰,他也正朝她看過來,目光撞個正著,永恩心口一窒,好似自己的秘密都被人看穿般狼狽,本就感冒還沒完全退燒,臉登時烘烘發熱。可南極冰面對季永恩永遠的心底無私靈臺清明,還以為永恩仍糾結於作弊這回事兒,勸,“別太單純,人活於世,總免不了作弊的。”永恩望天,算了,到底還是沒在一個頻道裏,電波接不上,心無靈犀,半點不透啊,禁不住長長嘆氣。

琛問,“怎麽樣?答應吧,別糾結了,這樣不算背叛阿彼,我們是在保護她。”

永恩答應,“我卷紙都被你們改完了,想把自己摘出去是不可能,你說我不跟你們同流合汙還有路走嗎?行,算我一份。但下……”

光接口,“好,下不為例。”

永恩悻悻,“對。”忽想起一事,見暴君還沒回來,問光,“阿彼沒再為阿文背我上樓的事兒吃醋了吧?要不要我去跟她解釋?”

光不同意,“一時小情緒,都別放心上。”

“阿彼還吃這醋啊?”琛情場老手的經驗之談,“解釋,就是掩飾。有些小情緒,大家都當沒發生過,很快也就忘了。真當個事兒琢磨,怕會琢磨出事兒來。”他看看永恩,似有深意,“永恩,你那個藤木,算是個事兒不?”

永恩才又想起來,“哎呀,藤木,他回大阪沒?”趕緊拿手機出來翻短信,“我記得收到過他一條短信,說是這兩天的飛機的,糟糕,我都忘了回覆他。啊啊啊……”季小姐慘叫,“完蛋了,他昨天的飛機。”

琛和光交換個眼神,俱確定,那藤木君在永恩這兒,多數不算是個事兒。只剩一片羊肝,倆人極默契,猜拳定輸贏,光贏,叉起叉落,羊肝入胃平安。阿琛轉臉瞅瞅永恩面上顏色,“還沒退燒嗎?臉這麽紅?”手擡起來欲觸永恩額角試她溫度,永恩不耐煩躲過去,徑自自責中,“不是燒,是急,哎喲,我怎麽都沒去送藤木啊,太沒道義了。”懊惱不已,鼻子更堵,抽紙巾擤鼻涕,當著倆帥哥面大喇喇,也不避諱,很大力地擤。

琛少收回手掌,掩飾失落,“不是有通氣鼻貼嗎?”

阿光盯著電視,似乎專註,嘴角似笑非笑,也不知樂個啥勁兒。

阿文從洗手間出來,對著茶幾上空蕩蕩碟碗氣罵,“你倆傻吃啊,幹嗎一點都不給我留?”

永恩驚,“你們都吃光了?我爸最喜歡的羊肝。”

阿光嘴角的笑容緩緩放大,電視裏只是再放回顧往年春晚的金曲嘛,笑什麽笑?可是笑的真好看。

阿琛發現,“永恩,你擤鼻涕擤的鼻子下面皮都破了誒,要擦點藥膏。啊,我記得有種眼藥膏可以擦上去用,效果非常好。你家有那種藥膏嗎?藥箱在哪裏,我幫你看看……”

永恩任由阿琛用棉棒蘸了藥膏幫她安撫鼻子下面那一絲疼痛,腦海中,慢鏡頭樣回放的,卻是下雪淩晨,謝家墻下,阿光神清氣爽的面容。

阿琛有建議,“永恩,給你個治感冒的偏方,開水泡姜片,等姜味泡出來,水也溫了,加一湯匙蜂蜜。你家有姜和蜜嗎?在哪兒,我弄給你……來,嘗一口,不會很難喝的……”

永恩喝姜汁蜜茶,眼前浮現,雪色燈影裏,阿光慢慢漾在嘴角的那朵微笑。

阿琛關切,“永恩,你的臉還是很紅,再量個體溫吧。”

暴君文,“琛,我不知道你懂這麽多,以前那些女朋友感冒你都這麽照顧啊?”

琛,“死一邊兒去。”

永恩跟阿琛一起叱阿文,“死一邊兒去。”只是重覆,不知其意,她在姜汁蜜茶動蕩的水紋裏,看到的,卻是光那雙清亮的眼。好神奇哦,他就坐在她身邊不遠,可她還是很想他,很想他。

是夜,永恩寫電郵給阿光

半夜爬上你家墻頭,攪得你不得安眠,不是在整你,我是在整自己。最終,你仍夜夜好夢,而我,病的半死不活。一直以來,我不停胡鬧,只是想讓你註意我,阿光,我這番心思你知不知道?知不知道??知不知道???

終究,沒發出去,一個字一個字地,永恩全部刪掉。暗戀的那些委屈,是不好對人訴苦的,永恩跟自己說,季永恩哪,愛了,你就得愛得起,情意虛擲多少,你就得負擔多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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